江州市第一医院中心手术室外。
正是初秋傍晚。
还在等待家人手术的陪护们，开始吃简单的盒饭，红烧肉啤酒鸭鱼香肉丝里，混进了香辣牛肉面的味道。
过度泡发的泡面口感糜烂，辣素里带着工业糖精的回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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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心。
沈晚影早已麻木，大口大口吃着。总比饿着好。
众人吃饭的背景音是对面墙壁上的老旧电视里主持人的播报，慷慨激昂地解说着沈氏和薄氏集团这次的合作细节。
“薄氏总裁向沈氏集团提出对赌协议，想与沈氏集团联姻合作，沈氏需在半年内将旗下奢侈品集团全线产品的营收翻十倍！否则将与沈氏对家傅氏联姻合作，如此冒险博弈，沈氏现任家主竟然一口答应！”
“作为全国奢侈品四大家族之首，薄氏与沈氏的联姻合作如果成真，我国的奢侈品行业或将迎来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洗牌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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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沈氏集团若不能成功将营业额翻倍，在薄氏牵头制约下，沈氏的未来又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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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晚影抱着泡面桶起身，走到手术室门口。
她的母亲嫁给沈家家主后，陪着他全身心投进沈氏集团事务中，才错过了癌症治疗的最佳时期。
直到他出轨离婚，母亲带着自己回了外祖家。
以为能一别两宽，母亲却因为那时的病因得今日果。
而沈氏集团没了自小被培养出家主手段的母亲经营，也落得要向老对头薄氏拉投资，才能维持运转的程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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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这次手术不成功，那她只能……
手术室的红灯“啪嗒”熄灭。
医生摘下带血手套出来，摇摇头：“和我们想的一样，病灶已经扩散到身体各个器官里，手术没用了。你母亲的病例特殊，最多再撑两年。如果你还想治，只能试试特效药。按我之前提议的，十亿经费，我有把握说动首大医学院最好的专家来为她研发特效药！”
特效药。
沈晚影僵在原地，脸上血色尽消。
市面上所有特效药她都为母亲用过，今日这次手术本是她的最后一搏，如果能切除癌变部位，或许还能暂缓癌变进程。
如今也失败了。
只有按照医生说的，拿出十亿给医学院研发特效药。
沈晚挤出一个笑容：“没事，辛苦赵院长了。”
医生见她此景，不多言：“我随时等你答复。”言毕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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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晚影抱着泡面桶，滚烫的温度在秋夜的晚风里下降，此刻只有温热。
暖着她的手心。
母亲病发三年来，在医院间辗转，已经花光她毕业以来的所有积蓄。
这十亿难道要跟亲戚凑？
外祖家出事前，或许还能凑出来。
来能许还。出凑
三年前外祖家遭了祸，人人自顾不暇，十万怕都凑不到。
前不家外顾自凑，到祸暇都祖人了不人年，怕遭十万。
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。
手术室门再开，是缝合结束后面色苍白的母亲被从里推出来。
化疗让她头发掉的精光，移动病床右侧的挂水架上挂着消炎药，顺着针管针头没在白色胶布下。白色胶布四周的皮肤，青青紫紫的针孔密布。
回到冷冰冰，连空调都没有的普通病房。
沈晚影伸出温热的手，把母亲的手握在手心，希望温度能慢慢回升。
手机铃声响起。看一眼四分五裂的屏幕，时间正是十二点。
沈氏董事会结束高层会议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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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来了。
沈晚影长舒一口气，起身出门，右滑接听外放。
“我是爸爸。”手机里男人的沉着声音和电视里转播的声音重合起来，她却没有紧张感，面冷声热道：“爸爸？打错了吧？沈家主的女儿不是您家里那位千金吗？”
电话那头却连一丝怒意都没有，紧接着回答：“你何必如此。”电话里的话音，脚步声，从电话里渐近到她身后。
她转身，正看见电视里的“中年儒商”推着轮椅走近。
轮椅上的少女，就是刚才电视里和薄氏谈笑风生的沈千金。
她坐轮椅，沈晚影也知道，是天生腿部神经受损，以致她一生下来就不能行走。
三人停在一臂之距时，这是沈晚影第一次这么近看到自己的父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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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有印象时，母亲已经带着她离婚，回了同为百年世家的外祖家。
“做个交易。”
“没兴趣。”沈晚影手里的泡面桶温度渐凉，她转身想走，准备把剩下的泡面吃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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浪费粮食可耻，况且他也该尝尝被人晾一晾的滋味。
“那你准备去哪凑十亿？”
脚步一顿。
“你爷爷，也就是我父亲，给除我以外的下一任沈氏家主在瑞士银行留了二十亿的资产，如果你能回沈家当上家主，并且带着沈氏集团在半年内把营收翻十倍。我没意见把这二十亿的处置权全部交给你。”
背对着沈父，沈晚影眉头微挑。
他倒是放得下这么大的诱惑。
比意料之中发展的更顺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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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小女儿呢？他才是你的心头好，不是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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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也看到，她的情况，族亲们不肯让她出任家主。”
下一刻，沈晚影听见他一个响指，在门外准备好的保镖鱼贯而入，十多位医生护士整齐的把母亲抬上担架，往门外早就备好的救护车上推去。
有专业的医生在，换病床，插上呼吸机，配备齐全的救护车厢里，所有人都在为母亲一人服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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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电图机上的图像起伏有力，母亲面色好了很多。
不用委屈母亲待在那间连空调都没有的普通病房，她松口气。
“作为家主的母亲，她生了病，我会把她转入江州最好的医院照顾，在她痊愈之前你不用担心费用，沈氏族内会帮你全部承担。”
“以后暂时不谈，后天的董事会是决议你是否能出任沈氏家主的第一道坎。跟我们去好好准备，不然你的母亲只能回到这个最差的病房，更别说那十亿。”
回首望向这两人。沈晚影想起母亲昏迷前拉着她的手，气若游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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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晚影，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宝贝，妈妈知道你能干又聪明。妈妈把所有外祖家教的家主本领培养你，培养得你胜我百倍，是为了让你在外面那片自由的天空绽放，而不是在沈氏被牵制束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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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自从我离任后，沈氏大厦将颓。如今沈氏不过有个空壳子。如果有天沈氏走投无路来找你，你千万不要同意回去。妈妈不想你也去当笼中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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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晚影低头吃完最后两口泡面，把它扔进垃圾桶里，跟着他们父女两人上了开回沈家的车。
车内暗红色的绒皮内饰，与带着泡面味的白T恤少女格格不入。
沈晚影浑然不觉，望着窗外倒退的高楼大厦出神。
高出神。厦的大楼
一年前自院长提出十亿后，她就动了回沈家的心思。
她早知道，爷爷当年因为父亲违背他的话，出轨和那位结婚，气的差点没把家主之位传给他。
更是为了气他，把自己的半数遗产二十亿之巨，全部留在了瑞士银行，留给除他以外的下一任家主。
半年前她靠手段拿到沈氏集团的上一季的赤字财报后就知道，如果不换家主，破而后立，靠着现任家主沈父的老一套商业模式，沈氏盈利变负引进外资只是早晚的事。
而在这种家族式的企业里，引进外资，给族亲以外的人管理权，就是给这棵大树致命一击的行为。
沈氏集团没有其他的家主人选。
成功带领过沈氏集团的母亲重病，就只能是由母亲亲手培养的，胜过母亲百倍的自己。
所以她早就联系好了一系列沈氏族亲，也是集团高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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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为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，提出换家主，自己顺势而上。
她不在乎当笼中鸟，母亲病后这三年来的贫穷窘迫她从来不害怕，她只害怕自己再如今日一般无能为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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